“我们不敢问他的事情,问急了,他就发火,凶得很。”新河说,他只隐约听村民说,杨新海曾抱怨在外“没人抬举”他,处处受白眼,劳改场里受了很多罪,“刺激太大”。
杨俊官和杨新河都没细问。为了妻儿,新河一如既往在外打工。杨俊官则继续在豫东平原上扒坷垃,“指望老天爷收成”。
直到进入2003年,当地开始流传杀人狂的消息。正阳县警方曾一度公告市民夜晚不要外出。跨省专案组拉网排查,多年流荡在外的杨新海成为重点怀疑对象。几名警察上门,抽检杨俊官的血。
他吓得几夜没睡着,隐约意识到“老三可能出事了”。
2003年11月中旬,在河北与天津交汇处一工地干活的杨新河,看到三弟连续几天成为《燕赵都市报》的头版人物,慌忙赶回了老家。
此刻的正阳县,已是风声一片。各地记者,接踵而至。
杨俊官想看看杨新海,被告知“当事人不想见家人”。当杨新海被押回河南漯河后,杨俊官找过去,还是没见到。
关于儿子杀人的一切,杨俊官都是从记者那里打听到的。
2004年2月,杨俊官给杨新海准备了两套新衣服,送到了漯河。不到三天衣服退了回来,还有一纸通知,说已执行死刑,让去漯河收尸。
漯河市政府大院内,有人递给杨俊官一个骨灰盒。一辈子对干部唯唯诺诺的杨俊官突然强硬,“为啥不让俺见尸首,咋知道这是谁的骨灰?”
他扭头便走。骨灰至今未领。
隔绝的邻里
回到杨陶庄后,杨俊官发现,邻居们说话好像在躲着自己。
这样也好,他一辈子几乎不串门,对乡间的交际本就不重视。那些议论,像田野里的风一样吹来刮去,却没有进过杨俊官的家门。
“没人会跟我们提老三。”杨新河说,“除了记者”。
杨新河发现父亲变得更“低调”,走路说话头埋得更低了,“像个罪人一样”。
“我本来就是罪人呀,生个那样的儿子。”杨俊官老泪纵横。
在汝南埠镇,问“杨俊官”,很少有人认识,但如果问“那个杀人犯的父亲”,几乎所有成年人都会指向杨陶庄方向。
杨俊官的家,在村里最大的一个死水坑的边上,他在砖瓦厂外捡了两年碎砖块,砌了这两间小屋。
屋里蛛网密集,他搬来一张落满尘灰的椅子,一屁股坐上,望着门前树叶发呆。旁人不说话,他就那样一直坐着。
夜里,病痛让他在床上辗转反侧,呻吟,他说胸腔内阵阵剧痛袭来,“跟扯住肝肺一样”。